海南:以花入饌品瓊州

▲洛神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▲洛神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
【記者鄧鈺/海南報導】 如何擁有一朵花?看它,聞它,賞它,畫它,最極致莫過吃它。從古至今,人們有多愛花,就有多愛吃它——貧乏時期,路邊野花,直接入口,烹炸一番,都是甜蜜慰藉;富足年代,遍尋奇葩,悉心烹調,當一份如詩如畫的雅致。

如今,我們吃花,用口舌感知時節,春食莉、夏品蓮、秋啖菊、冬飲梅,將四時風物化作萬千風味。

瓊島四季如春,花開不敗。人們就地取材,將各色花朵做成酒釀、點心與佳餚,吃一口自然好味,也嘗幾分風流野趣。

▲洛神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▲洛神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
花為飲

香花入水,一盞風流

迎著春風,花兒接二連三亮相,姹紫嫣紅,秀色可餐。人們頻生巧思,將春的滋味存進口腹。

瓊島多香花,木棉晾曬,與酒麴同釀,可制木蘭酒;蓮花入水,沸騰綻放,則為蓮花茶……香花入水,化作一盞風流。

南國春早,木棉是當之無愧的信使,早在一二月,花兒便頂著春寒次第開放。木棉開花,大方熱烈,粗壯的枝幹揚眉吐氣,火紅的花朵眉飛色舞,團團簇簇,燒出滿枝頭春意。

花團錦簇,總有人駐足樹下,撿拾掉落的花朵。賞心悅目之餘,木棉還因清熱涼血,成為入膳良材。三伏天,人們將木棉花、金銀花和白菊三種幹花煮沸飲用,謂之“三花飲”,消夏解暑,好不愜意。

在五指山,黎家人獨具巧思,將形不散亂、色不消退的木棉花收集晾曬,同蒸熟的山欄糯米和上乘酒麴封罐同釀,等個把月,花香與酒香交織纏綿,一罎子春的氣息撲鼻而來。

木棉之外,荷花也是“消夏能手”。瓊島多植粉荷,可澄邁縣金江鎮大美村引種的九品香水蓮花,繽紛多彩,別具趣味。大美村口,半畝方塘如鏡,五彩蓮花隨風搖曳,顫巍巍,晃悠悠,擠擠挨挨,散開香風一片。

飲蓮,是文人的事,文人把一切變得風雅。沈複《浮生六記》中記敘:“夏月荷花初開時,晚含而曉放,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,置花心。明早取出,烹天泉水泡之,香韻尤絕。”

上好茶葉裹入紗布,整團藏進荷花苞,氤氳一夜,隔日取茶,泉水沖泡。再講究些,將荷花瓣當茶則、杯托,湊一案清清涼涼的茶席。

但吃花,也是普通人的事。盛夏時節,大美村民身著雨褲,腳套齊膝水靴,一步步蹚水入塘。他們弓腰伸手,麻利摘下朵朵蓮花,隨意涮掉花上泥點,丟進漂浮的紅盆中。

出水芙蓉,去托取蒂,沖入沸水已是香飲一盞。要想長久品茗,將它晾曬風乾,便是清新的花式茶飲。

▲金銀花茉莉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▲金銀花茉莉花茶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
花作餡

搗花成膏,食不厭精

香湯下肚,自然要佐以三兩小點。花兒,也是美味的糕點餡料。

近些年,全省各處建起花香農莊。在三亞玫瑰谷、定安香草田園、屯昌夢幻香山等多處莊園,玫瑰、茉莉等各色鮮花餅是人氣極高的點心。

明代農學家王象晉在《二如亭群芳譜》裏分享,“玫瑰,花瓣搗成膏……加白糖再研極勻,磁器收貯,任用最香甜,亦可印作餅。”

玫瑰好吃這事,古今“吃貨”早已心照不宣。氣味芬芳、香濃,玫瑰自古被用來製作蜜露。《紅樓夢》中,寶玉挨板子後,便是調飲“玫瑰清露”才消了氣。

比起寡淡的清露,吃玫瑰,還有更直接的辦法——連著花瓣做成餡,塞進餅裏,一口咽下肚。據說這吃法,始自明清兩代的皇都北京,從宮廷傳出,因易於保鮮、儲運,在民間遍地開花。

全國各地的玫瑰餅配方相異,雖有細微差別,大體還是相似:鮮玫瑰摘瓣、除蕊、去蒂,流水洗淨,瀝幹水分,反復舂搗,與白糖、蜂蜜攪拌醃制多日,得到馥鬱香濃的玫瑰花膏。花膏作餡,裹上麵團或蕎麥麵團烤制,精緻小點終於出爐。

咬上一口玫瑰餅,餅皮酥脆,餡料清甜,襲人花香依附唇齒久久不散。

茉莉餅也頗具人氣。二者做法大同小異,但茉莉香味不如玫瑰霸道濃郁,茉莉餅香氣清淺,作為茶點,不至於搶了茶飲的風頭。清洌怡人的餡料,配上酥脆的餅皮,香而不膩,是吃花的極致享受。

這兩年,還流行起以花餡做湯圓、做月餅的吃法。人們越發享受於跟隨時令,將花事融入餐桌,與自然風物來一場舌尖嬉戲。

▲木棉花大骨湯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▲木棉花大骨湯。(圖/記者鄧鈺攝)

花入釜

燉煮煎炒,溢口清新

酒後茶餘,餐花飲露,吃花只能是件風雅的事?並不儘然,漫長歲月中,人們早就學會用花來填飽肚子。

物產豐饒的海南,“花菜”種類繁多。逛一逛市場,南瓜花、黃花菜等各類花朵,都出現在菜攤上,等待被帶回家烹飪成美食。

當中,最多見的就是南瓜花。春夏時節,菜市場裏金燦燦的南瓜花在一片綠油油的蔬菜裏尤其搶眼,花型大而蓬鬆,高高舉起,像老式留聲機的喇叭。

一朵南瓜花,能吃的地方不多,去除花托、花萼、花蕊,只留花冠烹飪。吃法眾多,清炒、炒雞蛋、炒青椒、涼拌、裹麵粉炸、做南瓜花餅、汆湯等等,不一而足。

南瓜花纖維較粗,有人會吃不慣,但好這口的食客,偏偏就愛這種清甜、粗糙的口感。

在喜愛原汁原味的海南,燉煮、煲湯和打邊爐是經典吃法,以花佐肉、慢火凝香,自是清新。

細數之下,才驚訝地發現,原來這麼多花已經進了海南人的湯鍋:晾乾的木棉花,燉煮豬骨,加薏米、白果、姜片,清新爽口;穗子般的檳榔花,用來燉雞,放入薑片和紅棗,一直燉到肉質軟爛,骨架鬆散,撒點鹽便可出鍋……

似乎在海南島中部地區,人們的舌頭更“靈”——少數民族聚集的山區,可以找到更為新奇的吃花菜譜。

果然,在瓊中、白沙等地轉一圈,很快有收穫,棕櫚花、芭蕉花等特色吃法著實讓人驚奇。

第一個發現棕櫚花能吃的人是誰,已不得而知,但愛吃棕櫚花的人中,最出名的非蘇軾莫屬。

蘇軾曾寫下《棕筍》認真“安利”棕櫚花,其中“贈君木魚三百尾,中有鵝黃子魚子”的描述讓人倍感疑惑,棕筍和木魚有何關係?木魚裏怎麼有鵝黃魚子?

細查之下才知,棕筍即木魚,指的是棕櫚的花苞。含苞的棕櫚花,梭形似魚,中間有密密匝匝的鵝黃色花粒,才被東坡稱作“鵝黃子魚子”。

怎麼吃?在瓊中一處農家,農戶將鋒利的鐮刀綁在長長的竹竿上,靠近棕櫚樹主幹頂端,飛快劃過,一顆“木魚”隨即落地。剝開外層,製作工藝並不繁瑣,可以蒸煮,用蜜糖醃制,也可以骨肉一鍋煲湯。

味道卻見仁見智。棕櫚花略帶清苦,苦而回甘,書中稱其“味如苦筍而甘芳”。喜好者認為可清涼解熱,但總有渴望甜蜜的人們不願等待苦後回甘。

比起棕櫚花,芭蕉花的口碑似乎更好些。農戶從枝頭砍下傘狀的芭蕉花,對半切開,剝去外層老苞片,留下內裏鮮嫩部位切絲,用大量食鹽醃制搓揉,析出苦汁,清洗乾淨。

處理好的芭蕉花絲,可以焯水瀝幹,用來炒肉,也可以燉肉煲湯,喝口鮮甜。

這些在村落裏看似尋常的吃法,總讓外地人大吃一驚。但何處不是呢?如吃花一般,解語當地風物,本就是人們感受草木意趣,與自然互通心意的路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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